陽明山的傷感

二月的最後一天，踏上了陽明山，行前即知花季賞的總是人海而非花海，為嘗文化大學的牛肉乾拌麵還是順道和男人走了前山公園一趟。

陽明山於我有特殊的氛圍，讀大學逢心情惡劣時有幾回蹺掉最有把握的日文課，跳上往山頭開的公車，找一塊沒什麼人打攪的草地坐著發呆。生活沒有空間可以宣洩悲傷與失望，我聽人抱怨的時間多，別人聽我發洩的時間少，所以就挑一個步行能及最靠近老天的地方，一個人靜靜跟他說點話，悄悄地流點淚。有回待的時間晚了，超過四五點國家公園內下山的專車已開走，險些就要坐困公園有家歸不得，幸好中途問到一對騎機車好心的文化情侶，願意載我一程，就這麼和陌生人共乘機車三貼到文化大學，得以轉搭公車回家。

另有過兩回對肉腳有點瘋狂的登山經驗，第一次人蠢不知路遠，傻傻拿著一日人車分道健行路線圖從遊客中心經苗圃，過竹子湖，繞七星山，越過鞍部測候所往大屯自然公園去，走到一半發現狀況不妙，路程比想像中遠，要折返也不成，再不加緊腳步天就要黑了，拼死拼活狂奔抵達二子坪，下山走清天宮還飄雨了，在濕滑生苔的頁岩階梯滑倒好幾回，最後相當狼狽的回到北投。

那一段濕滑的山路是沒有實現的諾言。後來想想也沒有什麼，本來就沒有所謂的永遠。心靈交會的一刻其實短暫，當下能意識到這點就夠了。

第二次由清天宮走向天池是場驚喜，這個火山活動形成的火山湖，逢雨季才有池水；平日池底乾涸，山嵐繚繞，霧深時踏霧前行，很有探險趣味。尋塊乾淨的草地放任自己躺著，層層拂來的山嵐有若披身之被，溼潤的嵐氣輕黏在臉頰上。原以為遠處沒人了，卻傳來兩個女孩子唱著不知名的山歌，那是我從未聽過的語調，隨蟲鳴在山裡迴響，也讓我起了哼歌的興味；這情景不知是夢境還是世外桃源，身處迷茫卻清醒著，成了無可磨滅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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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望男人理解這些回憶。雖然應早上的聚餐穿了格子洋裝與高跟靴，走起石板路與連續階梯下坡吃力了些；突來造訪的生理期，少了行走的體力；而遊客多到不可思議宛若菜市，幾段路是摩肩接踵；體諒男人不願意費力開車，乘了公車走到花鐘...我還是很高興來到前山，以及感謝男人願意陪我來陽明山的這分心意。只是，請不要再用言語譏我，我出社會後便沒再來過這裡，早忘了路怎麼走，在我還能說服自己往好處想時，請別推我回憂鬱的地獄；我很嘴硬，我很會賭氣，身體狀況不好也半句沒哼，那並不代表我不會受傷難過，很多時候我沒有表面看來的堅強。

回程裡我想著男人對於意外與臨時起意的接受程度，想著我們彼此會使的性子，想著一起走過或沒走過的路；有些路段需要兩個不同調的人相互扶持提醒，另外在某些時刻，某些路段，仍得一個人走，那樣的不同調或許是要我去理解，愛與自由的相互關係，同時也再檢視由愛而生的執著與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