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跑步

村上春樹在新書《關於跑步，我說的其實是...》談自己的長跑經驗與思考過程，擁書讀之不免想起過往的幾段跑步史。

始聊慢跑要追溯到國三。那個年代鎮日坐在教室，一節課寫四張考卷，反覆操練成為可憑直覺迅速作答的考試機器。晚自習並無差異，依然是吃便當、讀書、寫考卷周而復始的填鴨生活，毫無運動量可言。也忘記是哪天哪位老師提的，說儲備體力對聯考應試很重要，鼓勵大家自己找時間運動。最便捷的運動方式便是九點半晚自習結束後和老爸跑操場，一圈兩百公尺就跑個十來圈。只是悶頭繞操場跑蠻無聊的，也無美景可賞，累一身大汗是何苦來哉？一個國中女生實難領略村上歐吉桑的跑步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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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已是進公司參加運動會的事了。

公司的不成文規定是菜鳥得參加登高或長跑此類老鳥與弱女子視為畏途的競賽；初生之犢膽量大，為拯救部門女子一千六長跑無人參加的窘境就下海了。我打開始便沒想奪標，訂練習計畫也很隨意，每週三天至鄰近的國小操場練跑，調順呼吸與抓自己的步調。比賽時發現每個人的步調與策略不大相同，女生多半第一圈起跑就衝很快，瞬間把我甩在後頭，一二圈過去後我幾乎是吊車尾了；旁邊助陣的協理與同事們大概都有「不是還算常練？怎麼跑這麼慢？」的疑問，偷偷為我捏冷汗。其實我的策略是平均分配跑步速度，待最後一圈再以最後精力衝刺。

比賽中段多數女生慢了下來，我漸漸可以超越一些夥伴，按自己的計畫在最後一圈衝刺。

第一次參加長跑成績還可以，惟深秋競賽吹山風吹的太陽穴發疼。後面幾年我也陸續參加長跑，只是我始終沒有與人競爭的心情，練習也不算充足，最後一圈衝刺速度很難提昇；還有一年饞貓發蠢，賽前塞了漢堡到胃裡，漢堡咖啡泥攪和作祟，不太要求的隨便心態使得成績都沒有第一次參加運動會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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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己不適合為了某些目的而跑。無論是求「少生病，多做事」而跑，或為達競賽報名人數底限而跑，或為一個「超越自我」的堅持，或為了遺忘，或為了解悶。有目的時都達不到那樣的結果。

在學校教書時，也趁下班時帶著 iPod shuffle，沿著河堤慢跑。跑河堤不像健身房裡有個電視螢幕擋在眼前，也沒有儀表版顯示心跳率公里數消耗卡洛里數，亦無若跑馬燈般重複播放的校園景色；陪著我的，就是一條閃著傍晚落日波光的河，以及幾個偶而照面的慢跑者或自行車客。

到雙溪與基隆河的交界，稍事休息，呼吸之間一吐胸中塊壘，看那一片寬廣河景發呆，也想想自己的出路。那段時間跑下來感覺還不錯，沒要求自己計算跑了多遠，也沒特意希望減輕體重至某個範圍，就是往前跑著，想揮手時揮個手，想叫的時候出個聲，累的時候就慢慢走。說也奇怪，不再追趕什麼的時候，那緊箍咒不見了，對跑步這件事可以多點想像，因而變得有趣起來，可以慢慢的去感受風與記憶穿過身體的感覺，於是擁有了一大片獨我的自在空間。

不過好幾年前發現下樓梯時左腳不自覺提比較高，沒注意的話會險些摔倒，醫生奉勸捨慢跑改以快走或游泳等方式運動，以減少對膝蓋的損傷，不然到老會很麻煩。我本來不怎麼介意，直到有次做腳底按摩，老師傅妙手一按竟也道出相同勸告，這下才開始以滑步機等較緩和的心肺訓練機器取代，甘心做個健身房的滾輪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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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而看老公去體育館慢跑，多少還是心癢起來也想跟著跑一下。
戶外體育館裡跑步的人不少，這裡沒人規定妳該怎麼動，有坐輪椅復健的老人，有懷孕健走的孕婦，也有為了比賽穿著有編號衣服的跑者來訓練，各有自己的步調。

我一邊慢慢跑著，一邊聽著三年前河堤邊慢跑時聽的音樂，讓風輕巧地穿過我的身體，讓這些被勾起的往事隨著汗水，在風裡慢慢吹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