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行-決戰3952血淚史

此刻夜正深沉，山下的人或許睡夢方酣，然而不久後我們就得起床迎戰玉山主峰。
這一晚同樣睡得不甚安穩，雖然是從小睡慣的木板床，可是隔床女生高山症鬧得緊，一下吵著領隊說要吃藥，一下拿了氣味濃郁的白花油狂抹，起起坐坐，搖頭唉嘆，頭燈照呀閃的好似辦夜總會，雙腿攤坐還壓到我腿上，讓我昏睡至夢鄉的路行了一半又倒退嚕，心有慍意口難言。加上晚餐一堆熱湯喝得開心，夜半我可就忍得難過，捱到十二點半實在凍未條戴頭燈去洗手間，才知道很多人醒著，未到半夜一點晨喚時刻，大家都已在打包攻頂裝備了。

集合時分，大夥依著月光草草吞了早餐（正確來說該算宵夜），山上光害少，滿月看來不似平地所見那般婉約，月光反以耀眼目眩的氣勢潑灑而下，淋得樹林石地一片銀白，原本期待想看的滿天「嚇人」星斗在月光的氣勢之下反顯黯淡，倒覺得有點可惜了。

穿好外套，扭亮頭燈，玉山行最艱難的路程始於此。踏入漆黑的杉林，以頭燈照清腳前石地，循序漸進，調息吐氣，步步登去。到這裡氧氣真地稀薄，縱使大口吸氣，每踏一步，氣喘益劇，大夥走走歇歇，總算脫離杉木林抵達碎石坡，然這裡更是另一波考驗的開始。

這一長串之字形碎石陡坡，讓我們從 3500m 爬升到 3950m，沒了杉林的遮蔭的石坡，在月光照射下隱約能識出四面危崖，稍不留意便會跌入絕壑深溝找孟祿先生喝茶去，我沒敢再四處張望，只趕緊盯著腳下的路踩穩步伐。當大家緊貼著山壁稍作歇息，體溫便開始下降，鼻水流個不停，又因稀薄空氣開始覺得昏昏欲睡。另有一位大哥高山症發作，就著山壁急吐了起來，原來半夜已有很多人排隊在排雲山莊洗手間吐過一輪啊！這現象看來真教人擔心，到底，山頂還有多遠？我真的到得了嗎？

約四點多爬至風口，於鐵網區再做大休息。離山頂近了，就差最後一段兩百公尺的垂直碎石坡了！此處是體力與意志的極致考驗，高山岩層因受頻繁造山運動影響而碎成石塊，加上日夜溫差甚劇而碎成較小的碎石。大石壁與小石塊的垂直組合，無論由下仰望抑或由上俯視都讓人心寒，加上常有碎石掉落，雖設置了輔助鐵鍊，但仍有攀爬難度。瑤便在攀爬過程中被石塊擊中手，當下便腫痛難耐稍稍滲血，看在眼裡，心裡更加緊張！在心裡默默的加油，握緊雙拳拼了！

粗棉手套已被凝結的晨露浸濕，腳尖抵住石壁裡的縫隙，冰凍的雙手緊攀石上的鐵鍊，內心雖狂吼吶喊著，腳卻無力再向上攀踩。欲奮往玉山山巔，四肢肌肉卻已脫力，上也無力，下亦不成，還能怎辦？我已失去思考的力氣，腦袋一片空白，緊咬著牙要為自己找到攻頂的力量！此刻菩薩與基督都幫不了我，在寒風中，我以快哭出來的顫抖聲喊著…


咖啡…

咖啡…

我要喝咖啡…

是的，說來好笑，我沒有喊「愛！和平！」，也沒喊「beauty‧pretty‧society」（註），在無意識的狀態下給與我最後力量的，是對食物的期待。再加把勁！我瞄見了山頂，聽見了攻頂人群的呼聲「到了！到了！」，嚮導拉住我的手，我望見隱約露白的天際，雙腿一跪，痛哭了起來！
怎麼這麼累呀！

然後我的確喝到了嚮導煮的高山咖啡。嚮導，你莫要打我，老實說，昨晚的滷肉比較好吃！
（左圖：經理與高山咖啡。老大，KPI專案完成啦！）







等待日出。


而此刻，太陽東升月亮西落，兩者各據一邊，共現的景象很是奇妙。嚮導還說，玉山上難得看到完整日出（意即「整顆的」，太陽多半被雲遮住，只看到亮晃晃的雲海就天亮了），這次天公作美加上超大團47人同時登峰，野訊還派出五名高山嚮導支援，能全數攻頂，嚮導自己也覺得很訝異。不過時間寶貴，賞畢日出，嚮導便催大家速拍照踏上歸途。


雖然貼過還是要再閃一次...




你們這些業務真愛搶鏡頭...


山頂長這樣！史努比，你沒有考證過唷！


山頂冷斃了，振舟阿姐熊熊要失溫...




天亮了，回首來時路...


摔下去就見孟祿先生了，運氣好政府會幫你另蓋座亭，可是我這對社會無多貢獻的可能無望...


不要懷疑，就是這個陡度！

上山容易下山難，來時一片漆黑，不覺路途驚險，現在不但一片晴朗，陡壁危崖清晰可見，得謹踩著落差極大的石塊下山。在這裡更可以清楚觀察到，台灣冷杉分布最高線（3600m）形成的森林界線。在森林界線以上玉山圓柏灌木叢仍會依稀出現，只是多呈現矮小彎曲的灌木狀。原來在這偉大的玉山山頭前，所有植物都得低頭退讓呢！



這一趟走回來，我的膝蓋相當於受了五年耗損，疼痛不已。下午一點走回塔塔加登山口，還真懷疑，我怎麼登上去的？又怎麼下來的？這一切就如夢一般，既虛幻又真實！

有關於玉山登頂心得還要另起一篇，這篇純粹是流水帳紀錄恐怖的歷程罷了。

【附註】
beauty‧pretty‧society 語出搞笑漫畫日和第9話《魔法少女誕生》劇中少女說錯的變身咒語，正確的變身咒語是「道產子拉麵‧Power‧Make Up！」。我的變身咒語，該不會是「蔥油餅‧蚵仔煎‧鰻魚飯！」吧？